前天在輔導團同事熱情召喚下,在一個小型分享會上和大家聊聊到日本參訪佐藤學「學習共同體」的收穫。
我在自己分享的二十分鐘「美智代老師的小六國語課堂」,播放了兩分鐘的手機實況錄影,即使畫面中的學生們說日語,學生專注聆聽同學發表,還會一起點頭「嗯嗯」應和的互動,仍震撼了分享會上的老師。
這兩分鐘的畫面先由一位男學生一邊翻著課本一邊談他的看法,與他對坐的其中一位男生在他述說的過程中看著他說話,檢視同學提及課本的部分時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男學生結束發言後,他正對面的一男一女同學頓了一下才緩緩舉手,表情顯示兩人正在思索。
老師點了男生後隨即站起來在黑板上的課文放大版中的某句做了標記,等老師坐下來,小男生才開始看著課本喃喃說道,因為一邊思索一邊陳述,聲音低而沉,在他後兩排觀課的一位老師,不得不把左手掌拱起來架在耳朵上像屋頂上的衛星碟形天線般。
小男生一邊說一邊翻著課本,有時又望著黑板上的放大課文述說,當他一停頓,同學便「嗯嗯」應和著他。
老師沒有提問,學生手上沒有學習單,主導文本討論的人就是學生。
是怎樣的訓練能讓學生們有這麼好的聆聽能力?是怎樣的課程能讓學生們如此投入討論?
影片一結束,分享會上的老師驚訝問道:課程到底是怎麼進行的?美智代老師的課堂我們只看到最後的二十分鐘,我回想另一堂國語課,下午在大江小學體育館進行的四十五分鐘五年級的國語公開課,流程大約是這樣的:
文本是一篇故事〈世界最吵的聲音〉,老師先讓學生按照各自的速度出聲朗讀,之後要求學生「閱讀後有什麼想法?有什麼疑惑?」請寫在課本上,學生便各自在課本上畫線、書寫自己對文本的看法與提問。接著才開始請同學發言進入團體討論。當討論來到「角色心情的轉變」比較深的問題時,老師便要學生小組討論,幾分鐘後又回到團體討論。
我想,美智代老師的課堂大約也是這樣。
一邊演講一邊思索的佐藤學
公開觀課、議課後,佐藤學隨即跟我們分享他在整天的歷程中看到什麼?學到什麼?以及「學習共同體」應該注意的事情,當他提及對「文學課」的看法時,我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一般:
佐藤學對文學課的看法也適用於我們的國文課嗎?我認同「文學課的重點不在討論,在自己和作品的對話。」教育最終的目的不就是讓學生學會帶得走的能力嗎?一直以來我對國文課的理想就是希望學生能喜歡文學,透過閱讀,在心靈與思想上得到激盪與啟發。所以,如果孩子沒辦法自己與作品共振,在沒有老師與同學的陪伴下自己跟作品對話,所有的引導都是徒然。
楊茂秀教授關於「良好的討論」的要件中提及一個要素:對自己要討論的主題有切身的興趣。如果老師以學習單的提問主導課程的進行,學生會覺得自己對「文本的詮釋」有主導權嗎?如果老師的提問引導沒讓他產生對文本主動的詮釋,學生會對課程感興趣嗎?他能在這樣的課堂中學會對文本的詮釋嗎?
再者,如果以佐藤學的觀察:老師的學習單是老師的主導,學生提出自己的疑惑才能先解決他們的問題。不正和孔子的「不憤不啟,不悱不發。」微妙地相呼應?「不懂的孩子要會問『我不懂』,有一天程度弱的學生就不會依賴程度好的學生。」如果「翻轉教學」最重要的精神就是要將學習的主導權交還給學生,「學思達」怎麼做可以更好?
昨天剛好在社論讀到楊渡先生的文章:〈為什麼我們把孩子當電玩在練?〉他在文末這樣寫:
為什麼我們不要用美感、用自主學習、用獨立思考的想像、用自我品格的培養,來創造一種空間,讓學習成為一種具有創造力的、自我實現的、終身學習的過程呢?
我們,作為家長的人,像一個電玩遊戲者,不斷幫裡面的角色買各種配備,買武器,建基地,結盟找伴,甚至不惜重金去買一些超級裝備,無非是希望幫這個角色裝置最好的配備,以應付未來的抗戰。我們以為孩子也可以像電玩的角色一樣,帶著我們的文化、思想、性格,去繼續玩下去。去打敗別人,成為未來的贏家。那就是「人生勝利組」。但結局可能如此嗎?
我沒有答案,只有更多的疑惑,而最牽掛我心的問題就是:關於教學,怎麼做可以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