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大力玩

這學期閱讀課要進行「文學與電影」的主題，學校採購了去年上映的《小王子》公播版，我顧慮《小王子》這本書對國一生是否太深奧？猶豫不決，於是再看一次電影，心中便篤定了。

記得課本作者南方朔，提他自己的閱讀歷程是這樣說的：

讀書就要讀「似懂非懂」的書，作者的線路與自己有些一樣，又比自己厲害一些。讀這樣的書，知識、智慧才能在「似懂非懂」間慢慢提升、累積。

對國一生而言，《小王子》到底是怎樣的一本書呢？

許多學生一邊讀一邊說：

為什麼明明是很簡單的故事，我卻看不懂？

也有學生發現，故事越到後面越見精彩，「雖然我不知道作者用意，但還是覺得十分有趣。」

孩子們不懂「為什麼酒鬼喝酒是為了忘記酗酒的羞恥？」「猢猻樹是有什麼象徵嗎？」也不明白小王子對玫瑰花的愛到底值不值得？即使有人讀到最後，被小王子離開飛行員的結尾感動到淚眼汪汪，還是很多人問我：小王子到底有沒有死掉？

在我們開始欣賞電影前，學生對《小王子》印象最深的就是狐狸和小王子的交會：

我喜歡狐狸對小王子說的話：「你對我是世間的唯一，我對你也是世間的唯一」，兩人之間的感情並不是隨便就有的，但是如果有了，就會彼此需要，成為「世間唯一的感情」，互相依靠、信賴。

四周之後播放電影，我們不僅驚訝於動畫如何呈現小王子故事的內容，更被電影主軸：小女孩和老爺爺彼此馴服的過程，深深牽動著，雖然有學生表示，電影破壞了對文字的想像，但誰都不能否認，影像與音樂震懾人心的效果，且看小女孩一劍刺向玻璃，眾星簇擁，往天一湧而出的那一段，學生無不眼神發亮，振奮不已，還有人情不自禁地「哇」了出來，這是電影最魔幻的時刻。

剩餘時間較多的兩班，我用剛學到的焦點討論法，讓學生張貼他們的觀點，看到彼此的同與不同，學生對這樣的討論法感到新鮮，一邊貼一邊回應：老師，我知道妳現在是要我們做分類，對吧！

時間較緊迫的班，我讓大家圍成圓圈席地而坐，就「喜歡、不喜歡、疑惑、感動……」來談觀影心得，我特別喜歡這樣的方式，當我們一坐下來看見彼此，心就軟了，氣氛也暖了。

有孩子問道，小女孩飛去的星球原著裡沒有啊？那到底是哪裡？一個女孩很興奮地說：我知道我知道！

「那個星球就是小女孩爸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這個答案先是讓我們楞了一下，幾秒的思索後，冒出了此起彼落的「哇～」「對欸！」「原來如此！」我看見女孩晶亮的眼神，她的答案讓我們把細節整個串了起來，更清楚導演鋪陳故事的用心：小女孩忙於工作而消失的父親，他寄來的生日禮物隱喻著所有只埋首工作，忘記夢想，失去童心的大人世界。

我問學生最感動的地方是什麼？不少人提及「玫瑰花凋謝」，他們感動「小王子不僅變回原來的樣子，凋謝的玫瑰花會永遠活在他的心中」；還有不同班的兩個男生說：老師，我最感動的是最後—小女孩的媽媽終於接受「真正的她」。

學生的說明觸動了我—同樣身為母親的我，是否也陷入類似的盲點：明明希望女兒做自己，可又常常「希望」她如何如何？怕未來沒有競爭力所以現在該怎樣，怕她將來會吃苦所以「希望」她不要輸……

這也難怪，學生的筆記裡會出現這樣的內容：

在我們圍成圓圈聊到快下課時，有個女孩苦著臉說：

老師，我看完後很想哭，覺得自己已經像個大人了，為何小王子可以一直保有那種純真呢？

我請她多說一點，女孩提及自己也迷失在分數的競爭裡，每天在做的就是符合父母和師長的期望，可是，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我問女孩：你還記得電影中小女孩跟老爺爺說「她不想長大」那裡嗎？

女孩點頭。

「問題不在長大，而是遺忘。」

下課了，女孩走到我旁邊，還是苦著臉，我問她要不要抱一個？她點頭，眼眶有淚。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