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大力玩

我的國中國文學思達歷程，再一個學期就可以檢視其結果了，原想等到會考結束後，再把學生帶到電腦教室，用google表單請孩子做最後一次的回饋，但好友在她學校指導的學生獨立研究，剛好需要訪問有「分組合作」經驗的學生，我就搭這個便車，讓學生提前一個學期完成這份問卷。

九成的學生喜歡學思達課堂

如果以人數統計來看，喜歡「一般上課方式」和「小組互動學習討論」（在我的課堂就是「學思達」教學法）的比例是3：30，有意思的是，喜歡「一般上課方式」的3張問卷中，有一張在之後的問題勾選中都給「學思達」正面的評價，但為何還是喜歡「一般的上課方式」？儘管要學生不記名填寫，從字跡大約可猜得出來是誰，如果是我推估的那位學生，我想有兩種可能：一是「勾錯了」，這孩子有時候會粗心；二是沒有勾錯，他的確是比較喜歡「一般的上課方式」，因為「學思達」實在太累了！

有一次我請學生開始思考、回答講義的提問時，這孩子靜靜地與我四目相對，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老師，妳的課實在很「燒腦」啊！

於是，我也不得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現實的難題

從國二升國三的暑假開始，我們共同面對一個難解的習題：孩子全泡進補習班裡了。

即使是暑假，多數人常常超過晚上十點才回家，複習從前的、學習新的，海嘯般席捲了一切，把他們以前比較正常的學習節奏全淹沒了，孩子在海量的知識和考卷裡載浮載沉，很多人來到不會挨打的學校課堂，圖的就是一點點的喘息，這時，若還要求他們思考和討論，你會強烈感覺到孩子的痛苦和抗拒。

「進度」早就不是學思達的困擾，我面對的是更艱難的「大環境」。學生不是不想學，而是他們在補習班裡耗盡了一切。

我被迫在這樣的情況下，調整自己的講義編製和上課節奏：減少省思評鑑的題目，就是減少思考討論的時間；拿掉小組競賽，直接抽籤提問，加快檢核學生答案的速度；增加自學的頻率，補充更多的背景資料讓高手自行閱讀，並允許他們超進度，或在等待眾人的空檔做其他科的作業；把自行翻譯的時間增加，只給僅有的四到五位後段學生白話翻譯對照，並直接入組一對一指導；有適合的ted短講，就搭配課程來觀看和提問……。

美好的時光偶爾會回到課堂：可能是早上剛考完模擬考，學生在完成題本後的時間裡補了眠，下午連兩節的國文便精神抖擻了起來……。

「學思達」最明顯的效果就是「扶弱」，從學生的回饋就可以明顯得知，可是，兩年半的歷程下來，我感受到的是一個更大的「問題」。

你們真擁有獨立思辨的能力？

在這份問卷中，學生在是否更「專心」、是否提昇「閱讀理解能力」和「表達能力」方面，多數都給了正面的評價。跟他們一年級時，回饋我自己做的問卷是差不多的。

最讓我好奇的是我從未問過，卻出現在問卷中的這一題：

學思達是否對「獨立思辨能力」有幫助？

學生在填寫的過程沒人感到疑惑，卻有多達六成的學生認為有幫助，讓我不禁想問：你們知道什麼是「獨立思辨的能力」嗎？

這讓我想起前陣子在課堂上發生的兩件事。

有一天，班上國文最強的女孩問我：

老師，課本為什麼要有「課文賞析」這個東西？

我察覺她有一點情緒，請她再多說一點，女孩便說：

有時候，我的觀點跟課本很不相同，難道我的就不對嗎？

為什麼課本會覺得這樣的詮釋是最正確的？

我懂孩子的困擾，不論是段考考卷或是模擬考題本，有問題的題目往往牽涉到學生看見不同的觀點，可我們卻將詮釋侷限在四個選項裡，長期訓練他們「選正確答案」，其影響之鉅，我認為已動搖國本。

可我怎能這樣對學生說？那是我們大人要努力的事，我只是再次跟孩子談談文學中與詮釋學有關的「作者已死」的看法，也跟他們聊到我在報紙讀過的，關於「陳黎」「侯文詠」談自己文章如何被教科書與考卷「過度解讀」的趣事，孩子們都笑了。

印象中，張大春也在臉書表示過，他的文章之所以不授權給教科書使用，有一部分也有這方面的顧慮。

無論如何就是要燒腦

從二年級開始，「進度」與「段考成績」就不再是我的困擾，即便到了國三，我們還是提早一週把進度完成，多出兩堂課，我便讓學生開始閱讀品學堂的《閱讀理解雜誌》，我先挑了談「共識」這個議題的主題閱讀，請學生試做其中兩篇文章：〈制服〉與〈敘利亞難民〉。

他們完全栽進了這有趣的議題裡，一邊深思一邊反覆回到文章尋找線索，再轉身跟同組的夥伴討論：「是嗎？是這樣嗎？」好幾個皺眉思索「你不覺得是……應該是……」「不，我覺得是……所以是……」還有人問我：我想再讀其他的文章，可以嗎？

如果能來一次團體討論聊「共識」，連結他們的生活經驗，思索「共識」對社會的影響及應對之道，這樣的「燒腦」多有價值！思考、論辨的課堂總是讓學生神采奕奕，我認為，那最能使學生投入學習，由此來看，「課本」根本是不夠用的啊！這正是「學思達」之後，我在國文教學裡最想探究的「大問題」……（待續）